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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旱」動農業 停灌政策未解之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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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旱」動農業 停灌政策未解之災

2021-03-02 政治大學傳播學院/萬巧蓉、陳子瑜、姜期儒、李宜恬、陳品婕

去(109)年10月中旬,行政院農委會無預警宣布桃竹苗地區二期稻作停灌,原將於數週後收成的白米盡毀,農民只能乾望龜裂的田地。收割不成、收入成愁,農民北上吼出「缺水是天災,停灌是人禍」,拒絕再次被犧牲。

農委會火速祭出補助方案,並動用七十億公款,欲彌補停灌時的農損。但相關補助措施反成另一場災難,花了錢還是沒能消災。

大旱臨頭致停灌 農民心血付諸東流

水情吃緊,​​每日天未亮,桃園新屋的農民黃真鑾就得腳踏沈重步伐,扛著抽水馬達走進大圳旁的農田,抽地下水餵飽他那些即將採收的稻子們。

​​行政院說,今冬缺水,石門水庫的水不再供給農田了。補償可以有,想收成的得自己想辦法。

​​「怕沒水就想辦法抽啊!」每兩個鐘頭,黃真鑾便需要前去檢查抽水機的運作,「抽到差不多晚上十點,這樣半個月的時間,兩三天要抽一次,沒有抽就怕它(水稻)被曬乾。」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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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年,此處稻浪一望無際,還是歌手周杰倫《稻香》MV的拍攝場景。如今乾涸的稻田,即使黃真鑾額外付出了許多心力和成本,稻穀的品質仍比上期差了一大截。

「如果說一百台斤稻穀,往年二期的話可以加工到72台斤的白米,但今(109)年最差的只有到4、50台斤。」糧商古亦煒捧起兩盆稻穀,可見正常供水下圓潤飽滿,與本期乾癟的模樣相距甚遠。也因此,往年二期稻穀一百台斤價約1,250元,此次卻是1,000至1,050元不等。

少數成功結穗的稻穀市場銷售價格不佳,無怪乎不少農民考量收成不佳,紛紛選擇放棄已臨界收割的稻穀。原先水稻正值抽穗期,再過一個月左右就能收成,但政府卻突然宣布停灌。農地旁的圳道無水見底、土壤乾裂,乾枯的稻田結不出穀,早已投入的成本也全付之東流。

本次停灌影響桃竹苗地區1.9萬公頃農地,占桃竹苗水稻耕作地高達77.9%,近2萬5千位農民收成受損,選擇申請補助。

然而直到10月底,台灣仍未看見颱風的蹤影,考量水情吃緊,及未來旱象可能蔓延全台,農委會相繼宣布,今(110)年嘉南、台中、桃竹苗等地第1期稻作停灌,共計衝擊約7.5萬公頃農地。

桃竹苗地區二期停灌共花費20億補助金、嘉南粗估將耗費19億公帑,但台南青年農民陳柏樺卻說,表面上是補償農民,但最後實際耕作的農民根本拿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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肥水不落外人田 地主農民爭補助

桃園農地因為缺水,水稻成長狀況差,再花錢收割反而賠本。停灌消息一出,許多農民看到農委會將提供14萬補助,心中大石終於卸下,將大半稻穀留在田裡、從金黃褪成灰色。即使田無法收成,領補助至少能撐過休耕期——不料電話響起,地主要脅道:「不准報補助。這地是我的,補助我也要全拿,否則你就沒田租了。」

目前桃竹苗地區租地耕種的農民約佔八成,若希望申請補助,需準備「實際耕作者證明文件」,但農民卻大多習慣以口頭契約承租土地,即便想以「口頭約定切結書」申請,還需經地主同意。農委會因此配合「肥料實名制」,農民可用肥料袋、購買肥料收據等取代實耕證明。

然而,就算農民與地主簽下租約、或以肥料袋佐證,只要地主以下一期的土地耕作權威脅,農民幾乎只能妥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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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真鑾苦笑地說:「他(地主)說如果我要全部拿,田就不給我做。」即使苦與地主爭辯,「那是政府要給我們種田的」,實際情況仍全依地主意志。一位不願具名的農民透露,農民能領多少補助全看地主的「人性」。

雖然公布桃竹苗停灌補助當天,農委會主委陳吉仲多次強調,地主不可以宣稱自己是實際耕作者,並且保證會讓每位實耕者都拿到補償。但實際上地主跟農民搶爭補助的情況不斷,陳柏樺即表示,地主拿走停灌補助的情況已經是常態。

原先桃竹苗地區一公頃14萬的補償,包含稻農原先投入的耕作成本及預計收入;嘉南地區的補助最低是8萬2千元,理想狀態可讓農民負擔田地租金外,仍有存款撐過休耕期。停灌期間,農民可翻土、作綠肥,讓土地保持生產力,以利下一期耕作。如今,卻有農民恐面臨零收入、零補助的停灌休耕期,只能默默吃老本。

旱田中獨撐 未獲補助甘霖的一群人

當政府一聲令下宣布停灌,農民大多只能被動配合,然而收成歸零的危機背後,牽涉的實則為整條稻米產業鏈:舉凡育苗、插秧、農藥、收割、烘乾業者等,都將難以運作。現行補助政策不僅重蹈覆轍、未確實補貼實際耕作人;生產鏈中的農藥代噴業者,更直接遭政策遺漏、一毛錢都領不到。

割稻業者魏春富說明,受停灌影響,稻榖因缺水而傾倒,近乎與土壤平行。「通通倒的可能要再加一倍時間(收割)。沒曬乾的也是,因為怕車子卡在那。」原先最慢三小時內可以完成一甲地的割稻作業,如今至少須多花費一倍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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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也甚至有部分非停灌區農民,因擔憂未來無水可用,往農田內猛灌水,讓割稻機在水田中寸步難行。而割稻機的鏈條、刀片消磨更甚,三十甲的田還沒收割完就得進廠先行保養。

這次缺水期間,儘管耗費的成本遽增,魏春富無奈表示,因為未與地主簽訂合約書,政府補助始終是「看得到吃不到」。

類似情形也遍布台南停灌地區,台南農機具代耕業者謝宗翰便說:「我們大家幾乎都是口頭約啦,有時候連田主是誰都不知道。」請領補助所需的資料不足,也因此代耕業者總難以通過補助審核標準。

今年嘉南地區一期稻作停灌,農委會首次將「農機具代耕業者」納入補助範圍,插秧機每台可申請10萬元補貼、收割機則每台20萬元。起初,農糧署將申請作業委託予各縣市農業機械耕作服務協會,並規定業者須加入協會,始能申領補助。

不少代耕業者申請補助時,現場被機耕協會要求繳交1萬元入會費,及每年2,000元的常規會費,引發民眾抗議不斷。謝宗翰多次致電農糧署反映,機耕協會屬於民間機構,補助審核過程恐涉及私人關係的親疏,「我們比較沒有在巴結協會理事長的,怎麼會過?」面對質疑,農委會隨即刪除須加入協會的規定,並將申請工作轉交農糧署北、中、南各區分署。但新規出爐距離截止日僅剩短短一週,辦法臨時變動,卻並未因此延長申請時間。

此外,儘管農委會以「農業上下游都兼顧」為口號提供補助,但事實上諸如灑農藥、施肥等代耕業者卻不在補助名單中。農藥代噴業者陳俊欽頭一年入行,就面臨無收入的困境,他無奈道:「只能聽天由命。」

但陳俊欽也進一步指出,若將農藥代噴納入補助,如何界定補助標準將是一大難關。他說明,是否進行噴藥工作、噴藥的土地範圍皆難以證明。且噴藥可分別透過無人機及人工牽管兩種方式進行,但在該地宣布休耕的現況下,無人機可跨縣市尋找工作機會,人工牽管則礙於器材限制難以達成。也因此無論補助任何一方,皆可能引發另一方抗議,最後反導致兩者皆未補助、兩敗俱傷的局面。

「旱」動農業系列報導(下):氣候變遷頻傳大旱 農民成代罪羔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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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由聯合報系授權轉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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