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項媽媽、高小姐、奶奶、婆婆、VUVU（排灣族語稱祖父母），我來看妳了，妳怎麼睡得這麼熟！」項家媳婦秦正芬一如往常在中午來到部立屏東醫院，探視住安寧病房的婆婆高秋枝，每天第一句問候，就是促狹地叫出婆婆所有稱謂，像哄小孩一樣，之前婆婆還有知覺時，總被逗的哈哈大笑。
項家奶奶六年前罹患肺癌，切除部分肺葉，去年復發，轉移至骨頭，生活自理能力變差，正芬一肩負起主要照顧的責任。兩個月前項家奶奶突然癲癇，癌細胞轉移腦部，住進安寧病房，光住院及看護費用，每月超過七萬元。
項家務農，種植果樹，正芬和先生必須在烈日下流汗賺錢。雖不知這醫療費用還得花多久、花多少，但正芬匯款給住北部的三個小姑，每人三萬元，補貼交通費，希望小姑們常回屏東探視婆婆，讓老人家開心。
正芬習慣從婆婆角度思考，例如怎麼做可減少老人家病痛；她想，小姑們如果常回屏東，婆婆心情好，自然她也快樂。
項奶奶倒下後，讓農務繁重的正芬更加辛勞，每天清晨四點起床，五點至六點至教會禱告，早餐後到香蕉園、火龍果園工作，十點半回家，稍做整理，跟另一半一起去探視婆婆，一趟路程要廿、卅公里。下午再回到果園，如果婆婆狀況不好，晚上再至醫院。
最近香蕉、火龍果盛產，產地價格直直落，也直接衝擊項家收入。正芬與另一半看得很開，宗教信仰讓兩人活在當下、珍惜當下，正向轉念，排除負面情緒，才能平安喜樂。
媳婦的樂觀、體貼、善解人意，項家奶奶點滴在心頭，好幾次公開稱讚正芬，說自己被照顧得這麼好，應該反過來對媳婦喊一聲「媽媽」才對。
正芬個性直率，她不諱言，自己如此「認命」，義無反顧，主要的是婆婆的感恩、包容、溫柔及隨和。人是互相的，如果被照顧者整天謾罵、抱怨，缺乏包容，這任誰也受不了。
每個照顧者都會遇到相同問題，那就是看似永無止境的無助及身心疲累，正芬也一樣。她分享自身經驗，首先找到心靈寄託，不管是宗教信仰，或與閨密好友訴苦，想哭就哭，擦乾眼淚，日子還是繼續。
另外，務必主動求援，「照顧者絕對不是萬能超人，一定要有喘息空間」，千萬不要被孝道、責任等傳統觀念給綁住，亂了分寸，怨天尤人。照顧者不快樂，被照顧者也絕對不會好過。
「火龍果園裡的小黑很頑皮…，教會陳媽媽又跟小孩吵架… 」儘管婆婆緊閉雙眼，與外界似乎斷了聯繫，正芬仍趴在婆婆耳邊，閒聊著家裡發生的小事，邊說邊在婆婆乾癟的手臂、手掌上塗抹凡士林，溫柔地按摩著。
正芬說，活在當下，才不會留下任何遺憾。
本文由聯合報系授權轉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