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自格陵蘭西北部的因紐特獵人奧倫努阿克(Olennguaq Kristensen)抵達台灣後,手機收到朋友傳來的訊息,得知今年格陵蘭融冰比往年來得更早,薩維西維克(Savissivik)到卡納克(Qaanaaq)路途中的冰已開始融化,那是奧倫努阿克回家的必經之路。
由於格陵蘭部分城市之間缺乏道路連接,奧倫努阿克四月初花了一周時間,駕著雪橇犬從家鄉薩維西維克到設有機場的卡納克,再從卡納克搭機,一路途經格陵蘭首都努克(Nuuk)、丹麥首都哥本哈根、杜拜,最後抵達台灣的桃園國際機場,總旅程約16,400 公里,相當於半個地球的距離。
「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台灣,也是第一次離開格陵蘭。」奧倫努阿克說。長途跋涉,只因接受歐萊德邀請,參加4月14日起一連三天在台北和高雄舉辦的「北極的最後一塊冰」IPCC學者國際論壇。
第一場論壇14日在台灣大學登場,放映奧倫努阿克參與拍攝的紀錄片《冰的顏色》(The Color of Ice)。奧倫努阿克也現身說法,分享他作為世代在格陵蘭生活的原住民獵人,因冰層急劇消融所面臨的生存挑戰。
奧倫努阿克從家鄉駕著雪橇前往卡納克的那一周,已經感覺到冰雪在消融,只是沒想到這麼快,「以往七、八月才開始融冰,現在四月就開始了。」奧倫努阿克說。對靠雪橇犬移動的獵人而言,這不只是氣候變暖的象徵,更是切身的風險。雪橇犬不會游泳,萬一冰層破裂、人與犬就可能雙雙受困在海上。
受到融冰威脅的,還有因紐特人與自然共生的狩獵傳統。49歲的奧倫努阿克從13歲起,就跟著父親學習狩獵技巧,這不只是一份工作,更是世代傳承的文化與生活智慧。奧倫努阿克目前共飼養45隻雪橇犬,也憑藉豐富的狩獵經驗,在當地的獵人協會擔任主席達15年之久。
然而,海冰退縮改變了傳統狩獵路線。奧倫努阿克說,約五、六年前開始,他在冰上能駕著雪橇行走的距離變短了,有時前一天還能經過的冰層,隔天就融化。為了以備不時之需,他現在出門都會隨身帶著皮划艇,以方便移動;日常除了狩獵,偶爾也得投入捕魚工作。
「冰的消失,真的很影響獵人這份工作。」奧倫努阿克說。奧倫努阿克與妻子共同育有四子三女,且已有五位孫輩,從父輩習得的冰原狩獵經驗讓他養活一大家子,但受融冰影響,要傳承給下一代並不容易。
「我有些孩子已經搬到比較大的城市,用其他方式謀生,因為打獵已經不再是個穩定的工作。」奧倫努阿克說,他也無奈表示,雖然有時會難過,但獵物已經不夠多,不足以讓大家住在一起。
「解凍格陵蘭」計畫發起人、歐萊德董事長葛望平說,四月正是捕獵海豹和北極熊的重要季節,他很感謝奧倫努阿克願意在此時來到台灣分享,也希望藉此讓大眾意識到,格陵蘭與台灣的距離沒有想像中那麼遠,某處的碳排放會影響全球,但每個人的轉念和投入,也能對全球氣候行動作出貢獻。
葛望平也分享,論壇前一天,奧倫努阿克跟著歐萊德團隊在台北走走,途經大安森林公園,他在一棵樹前佇足許久。原來極地冰原少有植物生長,這是奧倫努阿克第一次看到大樹。「很高興我有機會看到樹、跟樹說話。」奧倫努阿克說,他也把照片傳給家人和朋友分享。
在台灣,奧倫努阿克經歷許多「第一次」:第一次出國、第一次來到又熱又濕的國度、第一次看見大樹、第一次在人數等同家鄉四倍的論壇上分享、第一次待在二十度的冷氣房裡卻總是流汗。
幾天後,他將踏上返家的路程,前路漫漫,奧倫努阿克沉靜地說:「我希望可以找到另一條回家的路,但不太確定,如果不行,就再等等看」。
奧倫努阿克的日常生活受到融冰影響,這是他不得已的無奈等待。不過,全球的氣候行動可不能再等下去。面對氣候變遷,奧倫努阿克說他希望眾人一起做些事情,去改變現況。這或許正是所有面臨氣候變遷威脅的人們,想對大眾說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