豔陽下，位在屏東的永大食品廠，正飄著一股淡淡的檸檬清香，那是永大每天壓榨數噸果汁後留下的味道。這家公司，從冷凍果汁起家，供應全台各地不少的飲料原料，這幾年，它試圖解決果汁產業「渣多皮多」的永續難題，「我們不想再製造垃圾，而是讓果皮有『第二人生』。」永大食品董事長蔡耀輝如是說。
蔡耀輝積極創造果皮新生命，舉凡開發為清潔劑、牛飼料，或是可分解吸管。他的永續行動，也反映了一場持續十多年的技術研發與價值選擇。
蔡耀輝回憶，1990年代末期，當時市面上的果汁，要嘛是現榨鮮果，要嘛來自糖漿濃縮液，後者常溫保存、口味固定，卻遠離健康，「那時一斤檸檬有時才一兩塊錢，多到沒人收。我就想，這些水果能不能壓成果汁冷凍，這樣可以全年穩定供應，創造新的市場價值？」
抱持著這樣的念頭，蔡耀輝從原料經銷起家，一步步轉型成冷凍果汁製造商。為了掌握水果價格周期，他還比對台北農產拍賣資料，把過往價格波動畫成趨勢線，找到每年壓榨與出貨的最佳時機。
冷凍果汁雖好，但是當時的冷鏈倉儲與物流在台灣仍是一片空白，「剛開始沒有宅急便，也沒有冷凍物流，我們只能靠自家貨車，一家一家送。」蔡耀輝說，直到國內有了黑貓、大嘴鳥等宅配服務陸續投入冷鏈配送後，永大的業務才得以擴展至北部，2007年，永大也打入中國大陸市場，開創出口的黃金十年。
產能放大，果汁廠也碰上「甜蜜的負擔」：大量果皮與果渣該怎麼辦？蔡耀輝說，「一天壓個幾百公斤水果還好，但當產量來到幾十噸、上百噸時，不能用的果皮就變成垃圾山。」
開發新飼料 減排甲烷
2012年開始，永大與工研院合作開發「青貯飼料」，讓牛吃下發酵後的果皮纖維，減少排放甲烷，「我們本來還期待，牛吃了飼料後，會不會產出檸檬香的牛奶，結果風味差異不大，」蔡耀輝笑著說。
只是，這項技術開發並非一帆風順，有畜牧業者反映果皮太酸、包裝太大、使用不便，清除後的塑膠容器也難回收清洗。最終，青貯飼料只停留在技術驗證與小批次合作階段。不過，這段經歷，卻也讓他意識到：「要做永續，不能只有理想，還要考慮成本，才能商業化。」
塑膠替代品 不留汙染
在不斷嘗試與失敗中，永大也走出一條新路：投入天然清潔劑。「果皮榨完後，會有精油，天然果酸跟殺菌力也很強，為什麼不用來洗碗？」蔡耀輝言談間總是散發好奇心與實驗精神，有了發想後，他開始與學校合作，開發出幾款天然清潔劑，不只味道好聞，還能做到97%的生物可分解。
如今這些果皮清潔劑已量產販售，用噴霧式設計替代傳統濃稠洗潔精，不需大量沖水，連貼身衣物都能使用。更進一步，他還將剩下的果皮纖維磨粉，加入可分解樹脂，開發出可自然分解的塑膠替代品，如垃圾袋、吸管、旅行杯等，「這種產品埋進土裡，一年內就會分解成水和有機質，完全不留塑膠微粒。」
這些產品已有部分通過歐盟家用堆肥標準（Home Compost），開始少量出口德國，不過，他直言，「我們不是財團，沒辦法蓋自己的工廠，只能慢慢找加工廠，一關一關突破。」
攜手飯店業 拓展應用
但夢想的推進並不容易，由於這類新材料仍處於開發階段，單位成本高，製程良率也不穩定，即便如此，永大仍努力在塑膠替代市場中取得一席之地。除了出口，永大也積極與飯店、航空業者接洽，希望將這些生物材料應用到一次性備品與包材上。
「比起紙吸管會爛、會碎、還可能釋出有毒物質，我們的吸管又耐水、又能分解，未來應該更有市場。」在他的藍圖裡，果皮不只是果汁的副產品，更是一場「減塑革命」的原料。
投入碳盤查 早有準備
值得注意的是，永大雖是中小企業，卻早早投入碳盤查，「我們配合的客戶有上市櫃公司，他們已開始要求供應鏈成員要提供永續數據，我們不得不提早準備。」
蔡耀輝說，靠著既有的ERP系統，永大已完成碳盤查與節能流程優化。對於正在減碳路上的中小企業，他的建議是，不要等到「被要求」才開始做，「ESG的成本，會變成未來競爭力的一環。」
對此，台灣永續能源研究基金會董事長簡又新提醒，中小企業面對ESG，不該只看作負擔，而是要翻轉思維，看作經營優勢的武器，做得好的企業有機會拿到更多訂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