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以前野溪很野,有急流、深潭、小瀑布,可以涉水抓魚蝦;現在能玩的野溪很少,被『整治』過的像水溝,高大堤岸讓人沒法下去。水沒了,生物沒了,孩子也不去玩了。」
四十五歲的台東縣特教老師顏嘉俊望著家鄉的溪流感嘆;這一嘆不只為台東,也是全台野溪真實的命運。
顏嘉俊下了班是荒野保護協會台東分會野溪小組的生物組長,野溪小組三年來踏查東海岸知本溫泉到八仙洞間的四十條野溪,只有一條維持自然面貌,其餘都在政府整治下,兩側堤岸抹上水泥、河床蓋起固床工,逐漸變成水溝模樣。
「這還是溪嗎?」本報記者跟著小組成員站在卑南鄉幸橋上,被橋下無名溪的景象震懾住;乾涸溪床沒有流動的水,像被開膛破肚般,切割成一個個方正水泥格子,像極小養殖池,但格子裡只填滿了泥沙和些許死水。
護岸如牆 溪床沒水 生物怎麼活
想下到溪床一探究竟,眾人須小心爬下兩側各十公尺、約三層樓高的垂直水泥護岸;「這應該改叫攀岩場或好漢坡吧!」記者到碇橋溪出海口,面對一道高約一層樓的固床工阻撓,當下也浮現疑問:溪的落差這麼高,魚蝦怎麼辦?
另外從羊橋溪出海口往上游走,連續一公里河床出現卅道固床工,一道又一道的水泥結構物,乾涸的河床找不到生物的痕跡,野溪小組說「這是生物的死亡廊道」。
被固床工串聯的乾涸野溪,彷彿是大型水泥階梯,荒野保護協會野溪小組召集人楊坤城說,被「整」過的野溪普遍乾涸,「溪床沒了水,生物怎麼活?」沿岸農田也取不到水。
「河川三面光,生態死光光。」顏嘉俊蹲在河床上念著保育界流傳的順口溜,他說,東海岸有不少洄游型生物,須往返河海繁衍,野溪是牠們往來森林與海洋唯一的通道,但固床工築起高牆,過山蝦、日本禿頭鯊就回不來了。
河道如籠 粗暴整治 綠水在嗚咽
不只台東,六年前天秤颱風重創離島蘭嶼,防洪名義的野溪整治工程就有十四項,總金額一點七億元;挖土機在河道開膛剖肚,水泥塊取代了溪床礫石,居民看著有蝦有蟹的野溪消失,批評「這樣的整治實在太粗暴」。
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教授曾晴賢說,以蘭嶼北側的朗島東溪為例,河道只有十公尺寬,短短三百六十公尺卻蓋了卅三座固床工,根本沒必要,整治完,河川也被整死了。
他說,政府歷年把全台灣自然的河川變成水泥排水溝,這是四、五十年前的工程手法,明明行不通,政府還是照幹不誤,令人氣憤。
「全台野溪最大殺手,就是我們的政府。」楊坤城說,很多被整治的野溪周邊沒有住戶和農田,像台東的茅橋溪兩旁都是國有地,也要花一千多萬整治,根本是破壞環境、浪費人民納稅錢,廿年後,水泥排水溝將成全台溪流的新地景,「河溪整治政策亟需轉型正義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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