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6月12日晚上七點,雲林縣的學校經歷了為期三週的線上課程後,縣府緊急公告,隔天不回復實體上課,繼續線上上課。
以往,教育工作者關切的提問是:「孩子『為什麼要』上學?」但在偏遠地區的教育現場,我們必須自問:「孩子『想不想要』來上學?」因為,只有讓學校成為孩子願意主動積極投入的學習場域,我們才有可能翻轉偏遠地區常見的家庭結構困境。
教師如何喚回上課時間在外釣魚的學生?
線上上課期間,一位樟湖社區的孩子,三不五時就缺課,即使上了線也不願開麥克風和鏡頭。有人說,他是用手機上線,人跑到外頭釣魚去了。
老師問,你為何沒有上線?他說家裡網路連線斷掉;問他為何沒開鏡頭?他說鏡頭壞了打不開。於是校方聯絡家長,提供了網卡與載具,但事後家長又替孩子請病假、事假。
家長忙於工作、疏於照顧,很少參與學校活動,也很難支持孩子的學習。這是偏遠地區常見的家庭困境。
要改變現況,得仰賴緊密的師生關係。由老師成為連接家庭與學校的橋梁,先帶動孩子成長,再帶動家庭甚至整個社區的轉變。
以這位釣魚的孩子為例,在學校回復實體運作前夕,與這孩子較親近的老師撥了一通電話,幾句問候與關心後,孩子主動承諾:「我明天一定回到學校上課。」
這樣理想的學習場域,要以深厚的師生關係與學校文化為基礎。
樟湖生態國中小從線上上課一回復到實體教學,就緊鑼密鼓為夏季校本課程(註:依學校特色設計的課程)的「蹲點服務」做準備。課程中,學生自主上網搜尋資料,小組討論、決議後,推派代表與社區單位、協會聯繫。師生進到社區,不免打擾當地,因此要懷著謙卑、學習的心,先詢問對方的需求,再思考小組可以如何配合。
學生規劃好交通與食宿,期末考後前往當地。師生一起利用三到五天的時間,待在一個社區或單位,在服務中向在地學習。
最終各個班級的學生分別選定台北的老梅社區、花蓮的太巴塱部落、屏東的愛狗人協會、嘉義的來吉部落等地點,分佈台灣全島東西南北。
一批七年級的學生到屏東愛狗人協會蹲點,那是照顧三百多隻狗兒的大型收容所。學生睡在附近農舍的地板,三餐自行料理,每天到協會洗狗屋、刷油漆、除草整地、搭棚架;五天的過程,愛狗人協會理事長顏杏娟因大受感動,首次頒出志工感謝狀。此外,學生也採訪理事長的心路歷程,了解協會尊重與珍惜每一個生命的理念。
採訪後,學生反思:「收容是起點不是終點」、「動物們給我們一場震撼的生命教育」、「只有在刻苦下,才能改變心性」。真實的社會情境,就是最好的教室,能提供最深刻的生命教育。
為了到外地服務,學生得想辦法籌措旅費。於是他們拉著老師,一起利用假日到古坑綠色隧道、華山福華宮、梅山公園擺攤。班上同學分工合作,準備熱食、冷飲、二手商品等,再將擺攤販售的收入,作為班級共同的旅費。
七月初,四個班級出發五天四夜的自主服務,然後帶著滿滿的收穫與感恩歸來。
對隨班的老師來說,這是與課堂教學截然不同的挑戰——師生得去從未去過的地方、從零開始募款,過程中不能避開粗活、打地舖入睡等艱困條件。這都是不斷跨出舒適圈的過程。
然而,正因為老師與孩子一同經歷了這些,才能一點一滴累積默契與情感。
「四季課程」讓學生看見生命價值
四季課程,是為了替孩子搭建舞台,轉化孩子的內在、激發生命的自信。
今年的畢業典禮,九年級的畢業生致詞代表吳堉家,他背後就有這樣一段故事。
他來自單親家庭,父親欠下賭債離開家中,只剩母親獨力照顧。吳堉家七年級剛來到樟湖國中小時,身高已經170幾公分,走路卻總是駝著背。對於課堂學習或課外活動,他表現得不感興趣,總想著敷衍了事就好。
直到七年級參加了冬季的單車課程,他看見擔任幹部的學長與學姊那無私付出的團隊合作精神,於是許諾自己八年級時也要成為單車幹部。
吳堉家升上八年級之後,各方面的表現都大幅提升,最終通過幹部甄選,擔任整個單車隊伍的押隊。六天五夜的單車課程,他一定耐心騎在隊伍最後方,等待受傷的同學,或者推體力不支的同學一把。
生命在自我許諾、責任承擔與為他人付出的過程中,會淬煉出強大的能量與自信,而這將帶動全方位的學習與成長。
到了九年級,吳堉家認真衝刺準備會考。會考結果出爐,他感嘆「八年級才開始衝刺英文,有點太晚」,此外其他科目的成績都達到自己設下的目標,他順利申請上第一志願:斗六高中。
畢業典禮上,吳堉家從所有畢業生中脫穎而出,領取代表最高榮譽的「玉山獎」。這是一個生命轉化的過程。
樟湖以學校的情感與文化為根基,在四季課程中為孩子搭建舞台,激發他們對生命的渴望與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