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影像直擊COP30 - 深度凝視】當公路劃開雨林

「原住民族與森林和諧共處了上千年，但我們卻能在一天之內破壞他們的平衡。這是不是一件荒謬到讓人心痛的事？」COP30 會場裡，「全球道德盤點館」（Global Ethical Stocktake Pavilion）一名工作人員何賽（José Maria Cavaleiro de Macedo Weyl）語氣平靜，卻是句句血淚。

今年的 COP30，主辦國巴西邀請逾 3,500 名巴西原住民與會，其中包含近 400 名部落領袖，以聽取他們關於氣候正義和土地權利的訴求。 諷刺的是，會場裡專程請廚師設攤烹調的巴西莓粥，其原料巴西莓（açaí），正是亞馬遜部落的主食。而巴西莓近年因亞馬遜雨林的開發，以及氣候變遷衝擊，導致產量銳減，價格飆漲。

乾季延長，導致巴西莓產量劇減，以前一公升的巴西莓汁約賣 15 巴西雷亞爾（reais）（約台幣 85 元），現在卻要 30 雷亞爾（約台幣 175 元），漲幅逾一倍。COP30 開幕前一週，何賽才剛從亞馬遜雨林回到都會區，原住民社區的人告訴他，氣候變化已經不只是科學報告的預測，而是每天生活的真實痛苦。

過去幾年其他國家大量採購巴西莓，現在出口需求增加、產量卻減少。最受打擊的是依靠它為主食的居民。因為漲價帶來的收益並沒有回到當地居民手中，「原本屬於當地文化象徵的巴西莓，變成了昂貴的商品，而真正的生產者與居民卻買不起、喝不到。」他無奈地說。「在巴西，我們稱之為『環境種族主義』，因為災難永遠先落在最脆弱的人身上。」他補充道。

原住民傳統食物因氣候變遷、雨林開發影響產量外。過去五十年亞馬遜雨林的開發，也侵蝕了傳統部落生存地與農作物多樣性。劃開亞馬遜雨林的「跨亞馬遜」（稱 BR-230 或 Trans-Amazon）和「大豆高速公路」（BR-163 號）兩條高速公路，從 1970 年代巴西還是軍政府統治時便開始規劃，最終貫穿整個亞馬遜雨林。半個世紀後，森林砍伐的情形卻日益惡化。大豆種植面積取代了原本的雨林。

這片亞馬遜雨林的河道歷經 2023 和 2024 年的破紀錄乾旱，現在可以船運的水道，當時全面乾枯，居民可步行至對岸沙洲。記者林乃絹／攝影

巴西卡亞貝族（Kaiabí）的部落首領馬庫帕（Markupa），將1960年代巴西政府推動亞馬遜地區的開發，部落迫遷的歷史向媒體投訴，希望能在 COP30 尋求國際支持。

公路帶來亞馬遜的「現代化」，同時嚴重影響了世居於此的原住民部落。馬庫帕的族人被迫離開世代生活的家園，從亞馬遜深處的新谷（Xingu）遷往馬托格羅索州（Mato Grosso）邊界。「政府說這是發展，但對我們而言卻是失去一切的開始。我們失去了熟悉的森林與河流，也失去了賴以為生的資源。」「COP 村落」（ALDEIA COP）開幕這天，巴西卡亞貝族（Kaiabí）的首領（Cacique）馬庫帕（Markupa）靜靜待在會場一角，等待時機主動上前與記者攀談。他像抓到浮木般，向媒體娓娓道來關於卡亞貝族的故事。

卡亞貝族失去的土地曾經遍布果樹、河魚與藥草，如今被移居到另一塊陌生的新土地上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農田與乾裂的泥地。馬庫帕低聲說道，新的土地沒有原來的樹種，也沒有可供狩獵的森林。族人只能一點一點找回亞馬遜極具代表性的植物——巴西莓、可可（cacao）——這些作物不僅是原住民自給自足的糧食，也能用來販售、換取收入。他們試著在陌生的土地上重建自己的文化和生態系。

「我們被迫遷離的那一刻，就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家園。如今只能在新的土地上努力重新開始，這是讓失根的族人重新找到與土地的連結。」馬庫帕希望能在 COP30 尋求國際合作，找到其他國家與組織支持卡亞貝族，提供部落交通工具、資金與種子，幫助他們建立農業基礎，最終的目標是在新土地上恢復生產力與生態多樣性，讓族人自力更生，發展可持續的地方經濟。

COP30 開幕前，關注全球原住民部落權益的「國際生存組織」（Survival International ）警告，雨林的開發，將導致兩百多個與外界低度接觸的遺世部落恐在十年內消失一半。

而卡亞貝族等原住民族的生存危機，在會場裡的熱帶雨林館（Rainforest Pavilion）得到迴響。來自雨林不同部落的原住民代表圍成一圈舉辦論壇，分享其面臨的挑戰。原住民部落的聲音在凝聚、傾聽。

巴西亞馬遜原住民帕利庫爾族（Palikur）領導巴蒂斯塔（Jose Pedro Batista）在致詞前，特別介紹了雨林部落生產的巴西莓，並希望在場民眾從影片中了解巴西莓產地。他說，氣候變遷與全球市場供給的不公平，讓生產巴西莓的原住民的生存管道被剝奪，他呼籲國際社會與部落同行：「我們要活下去，請大家直接向生產巴西莓的原住民部落購買巴西莓。」

來自亞馬遜雨林不同部落的原住民代表，在 COP30 主會場的熱帶雨林館舉辦論壇，分享其面臨氣候變遷造成產業的挑戰。

巴西原住民部長 Sônia Guajajara 到 COP 村落拜訪原住民。

本報導由願景工程基金會與伙影社合作，透過影像與現場紀實，呈現來自COP30氣候峰會現場的第一手畫面與觀察，記錄全球氣候行動的進展。

編輯

※ 完整內容請持續關注《COP30-巴西「森林COP」領導全球氣候金融與碳市場》系列報導專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