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段時間社會流行起「慢速生活」的討論，反思太過急躁的生活步調，例如機車騎士在車陣中飆速、公車司機為準點到站而趕路等等。
生活的快節奏不只顯示在交通方面。王大哥和我談起90歲母親跟不上電視的速度：「媽媽是家庭理髮師，一路工作到75歲，覺得自己年紀大該退休了，於是變成守在家裡的老太太。」
「媽媽一開始說自己好命，整天就是逛逛菜市場、守著電視看。但好幾年這樣下來，我媽現在也不看電視了，即使我說這是他愛看的新聞或連續劇，他都會懶懶地說自己已經跟不上了；我建議媽媽，跟著電視畫面唱歌吧，我媽又說她聽不懂、不想勉強。」王大哥語氣焦慮：「媽媽無所事事、生無可戀的樣子，我看得都難過。」
長輩不一定要跟上年輕人的速度
我先問王媽媽是否在聽力或視力上有障礙，王大哥搖頭。
我再問：「認知上有沒有大問題？我的意思是你們對話時，需要慢慢說或說好幾遍，媽媽才會懂嗎？」
我進一步解釋：「我記得有一回陪我八十多歲的阿嬤去銀行，她想要問怎麼領出保險金。那時行員是用我聽得懂的速度講話，我聽懂了，但阿嬤請他再說一次。老人家其實聽得懂，只是要慢慢說。等他們思考一下，接收到訊息也想清楚後，再繼續説下一段，這樣溝通就會成功了。至於你說的電視新聞，播報很快速，螢幕小小的，而且訊息很雜亂，老人家跟不上也是很自然的啊。」
王大哥若有所思：「是這樣沒錯。」
我說：「看最多連續劇的人應該是初老族，你媽現在這個年紀已經是老老人了，要她每天記得劇情連貫下去，說起來也辛苦，所以媽媽說跟不上也是有可能的。」
王大哥頓悟：「聽你這樣說，我想起來媽媽曾經抱怨她聽到聲音，但轉頭看就發現畫面跳過去了。」
王大哥點頭：「我來找一些慢節奏的影片給母親試試，也許他又能重新找回生活樂趣。」
生活中另一種常見，但又時常被忽略的就是「吃飯的速度」，為人父母應該都知道，孩子一口飯含在口中半天，就是不吞進去樣子，這讓趕著上班的父母好心急；後來孩子們長大了，有時候全家一起到麵店，幾碗牛肉麵剛上來，孩子們呼嚕嚕就吃光了，半小時內就能空出一桌接待新客人，我看麵店老闆都開心得笑了。
但快一定是好嗎？有一回我陪一對母女吃飯，高齡90歲的老母親吃一碗稀飯就費了一個半小時。這段期間內，做女兒的也不催促，耐心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。我忍不住感嘆：「吃好久啊。」
我恍然大悟，吃飯也有吃飯的速度，正如看電視有看電視的速度，說話有說話的速度，洗澡有洗澡的速度——每個人的生活項目都有自己喜愛的速度。我們生活在同一時空中，有交集但又保有各自的速度，有些事情是快慢可以共存的，例如人行道上有人趕時間快步走，不趕時間的人就讓路出來，悠閒漫步。
可是有些事情就是沒辦法調整速度，例如電視節目不能慢速播放，也不能倒帶，一個分心，錯過了就是錯過了。難怪許多老年人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「聽」，他們應該也是感受到看電視的壓力了。此外，生活中還有太多事情造成他們的壓力，例如去郵局臨櫃辦理，後面一排等待的人虎視眈眈；超市櫃台人員飛快刷條碼，老人家連自己買了多少東西都還沒弄清楚就要結帳了；搭個公車都還沒坐下來，趕時間的司機就飛快地往前衝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