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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移工生養這條路】與子離散,是移工的階級宿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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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移工生養這條路】與子離散,是移工的階級宿命?

2023-05-17 願景工程伴飛計畫/黃姿華

本文為〈移工生養這條路〉系列報導番外篇。移工瑪蓮在孩子出生不滿一歲時,到台灣打拚;瑪蓮的兩個孩子長大後,走上跟她一樣的路,三人都來到台灣工作。如今瑪蓮成了阿嬤,她的兒子作為父親,同樣在孩子的童年中缺席。

「我的孫子兩歲半了還沒見過父親,所以我帶他來台灣找我兒子。」2023年,返鄉移工瑪蓮重返闊別兩年的台灣。有別於過去的移工身分,這次她手裡牽著孫子,使用觀光免簽入境。

1998年,瑪蓮第一次出國工作時 ,大兒子才三歲,小兒子更是才出生七個月。先生靠不住,家鄉又沒有工作機會,瑪蓮把孩子托給母親照顧,就隻身到台灣打拚了。沒想到這一出國,就是二十幾年的海外移工生涯。

「我還經歷過九二一地震呢!」瑪蓮輾轉在台灣、新加坡、香港等地當家事工人,台灣是瑪蓮出國的第一站,也是最後一站。

「思念孩子是一定的,但也只能忍耐。」千禧年之際,智慧型手機尚未問世,移工只能用儲值卡打電話跟家人聯繫。瑪蓮總是一得空就打電話回家,渴望聽到孩子的聲音。

但漸漸的,她發現孩子經常不願意來聽電話。「也許他們並不諒解,為什麼我總是不在他們身旁。」儘管瑪蓮難得打電話回家,兄弟倆卻總是忙著跟朋友玩,絲毫沒有想和她分享生活點滴。

聰明勤快的瑪蓮,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,在異鄉贏得各個雇主的信賴。但留在家鄉的孩子,卻對她築起了心牆,讓她感到非常的落寞。

2012年,已經長大成人的兩兄弟也申請來台工作。瑪蓮很期待母子三人在台灣修復關係,但事情卻不如預期。兩兄弟一放假還是忙著到處遊玩,很少想到要陪伴瑪蓮。

瑪蓮當時的工作是照顧臥床病人,雇主希望她不要放假,但同時也允許她的孩子到家拜訪她。「有時候他們說好要來看我,卻讓我從天亮等到天黑。」瑪蓮黯然神傷地說。

過了幾年,瑪蓮的大兒子佛瑞有了一個穩定交往的女友黛西。2019年底,黛西懷孕了。兩人計畫2020年返鄉結婚,瑪蓮也很高興地跟雇主告假,準備回家娶媳婦。

不料,新冠肺炎爆發,台灣開始實施邊境管制,移工出境就無法再入境。為了避免所有人一起失業,佛瑞選擇留在台灣繼續工作,由瑪蓮辭職陪伴黛西回家待產。

瑪蓮滿心期待疫情過後佛瑞回來跟黛西結婚。然而,新冠疫情一晃眼就是兩年,愛情禁不起距離的考驗,以分手收場。黛西重新申請回台灣工作,孩子則留在家鄉,由瑪蓮和黛西的家人輪流照顧。

「他現在是我生命的全部,我願意為他做所有事。」瑪蓮摟著懷裡睡著的孫子,像是為了補償沒來得及參與孩子的童年般,百般寵愛著他。

2023年4月,世界已經走出疫情的陰霾。佛瑞買了一張下個月起飛的機票,目的地卻不是故鄉,而是地球另一邊的加拿大。得知兒子即將飛去更遙遠的地方,瑪蓮毅然決定帶上孫子來台探望佛瑞。

「我想讓他爸爸親手抱抱他。」至少可以有那麼幾天,佛瑞可以像台灣人或白領老外一樣,在移住工作的地方跟孩子一起生活、玩耍,那是瑪蓮當年無法夢想的一件事。

「他們也來台工作好多年了,也許他們終於能夠理解我。」瑪蓮感嘆道。然而,她並不希望兒子用這樣的方式獲得對她的理解。犧牲了親情獨自在海外工作多年,瑪蓮最不願意看到的,就是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。

「但佛瑞還是複製了我的人生。」和伴侶分手,長期在海外工作,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缺席。「不只是我,許多移工都是這樣。」一代又一代,複製著骨肉離散的生命風景。

佛瑞在兒子兩歲多才終於第一次見面,他們在台灣的公園裡玩耍,享受難得的父子時光。攝影/黃姿華

註:本文中所記述之看護工瑪蓮、佛瑞、黛西等移工姓名皆為化名,訪談以英文或移工母語進行,引述皆經過翻譯及潤飾。

〈移工生養這條路〉系列報導

核稿/鐘聖雄 編輯/周妤靜、陳靖宜 專欄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本站立場

本專題報導為 願景工程 – 2022 獎助採訪伴飛計畫 獎助作品——

願景工程於2022年舉辦「獎助採訪伴飛計畫」,提供每件作品獎助金,協助想要寫出好報導的人,完成報導任務。歷經超過半年的打磨,完成作品陸續和讀者見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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