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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代價:倖存之後】之二:一場不堪回首的成年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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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代價:倖存之後】之二:一場不堪回首的成年禮

2023-08-21 願景工程伴飛計畫/湯淨

警告:本文涉及描繪性侵過程,恐造成閱讀者替代性創傷,未成年者不宜閱覽,成年者請斟酌自身狀況評估是否繼續閱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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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從她18歲那年開始的。

要上大學那個暑假,她喜歡上了一個大她18歲的男人。帶她徒步環島,讓她看見她所不曾看見的世界。

然而,這個故事並沒有一個浪漫的結局。在產業道路邊的車上,男人從駕駛座壓上來,她推他,但他要她「配合一點,不然我硬上,也是可以的」。

她的第一次,在車上,沒有溫柔情話,只有一捅而入。事後對方竟然還展現出「你怎麼是第一次」的訝異,與一絲竊喜。

她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件事,大腦似乎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「雜訊」。當時以為,那只是一場「意外」,如果只是「意外」,就不需要對任何人說,也不用花費心力去處理。

因為無法處理,她只能「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」。

大腦中沒有「被強暴」的字眼。騙過大腦,好讓自己可以繼續「正常」,繼續生活,繼續「一切都沒事」。因為「沒事」,所以她照原訂計畫,和他及朋友一起租屋,展開大學生活。

他逐漸顯露出他控制的本性,不斷貶低她、恐嚇她,要她全然服從。

「大學那些男的沒一個好東西,他們只想上床。」 「你就不要讓我抓到你沒待在家裡。」 「我就叫人駭進你們學校系統,把你的學籍弄掉。」

她開始害怕夜晚降臨。

與原生家庭、同儕的疏離,她無法讓自己開口求援,更擔心會因此拖累他們。她如同孤島,大腦漸漸發展出自我保護的「解離機制」----被侵犯時,她會假裝自己在做夢,把意識拉到很遠的地方。反正再怎麼樣,也不會更糟糕了。

直到多年之後,她才知道什麼是PUA,什麼是「煤氣燈效應」。但當時,她不敢與人訴說、只能獨自消解,直到再也無法忍耐為止。
那時候我從來沒想過要求助,我總是覺得自責,是我把事情搞砸的,是我輕信別人才落得這個下場,是我不顧家人反對,堅持要住在這裡的。是我活該。

求助、通報、驗傷,為何宛如遭第二次強暴?

直到有天,她發現如果再不做些什麼,她將永遠失去未來。她找了一位比較熟的學長,眼淚止不住地流過臉頰。

我低著頭,手指扭成麻花結。 「跟我住的人,他對我做了......奇怪的事情。」我用盡力氣吶喊出「奇怪的事情」,接著放聲大哭,「他會跑來我房間,我不能拒絕。」

學長一句話也沒有說,耐心地聽著她。他等她停止哭泣,學長才開口:「我們去找系辦。」

來到系辦後,學長幫她述說,她疑似被性侵。助教們面面相覷好一陣子,比較資深的那位助教打破沉默:「那我們先通知教官。」。

教官帶她到派出所報案,最近一次性侵時間還未超過7天,依法必須採驗證據。員警與教官送她到最近的醫院,進行性侵害的採證。「我任由教官把我帶去警局、員警把我帶去醫院──因為沒有人問我要不要報警,沒有人告訴我之後會發生什麼事。」她說。

2-一場不堪回首的成年禮_內文插畫1(倖存圖像_淨)@製圖、插畫/湯淨

我是一個性侵害倖存者,湯淨。

你讀完了我的故事,一定有很多疑問。那些疑問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。

在警局做筆錄的時候,警察對我說:「你怎麼那麼傻?女孩子就要好好保護自己啊。」

檢察官問我:「為什麼你第一次不求救?你可以跳車、踹他下體、抓他,為什麼你沒有?」

家人也問我:「為什麼做筆錄時要笑得這麼開心?警察會誤會!」

你為什麼不搬走?

為什麼不住宿舍?

家人為什麼這麼放心?

為什麼要跟網友當室友?

每一個質問我的問題,到我耳裡聽來都是同一個意思:你活該。

在被性侵、被控制的那段日子裡,我活在地獄。原以為報警後,我可以脫離地獄、展開新的人生,迎向復原之路。後來我才發現,原來法律沒辦法制裁那個人;而我作為一個性侵害的倖存者,則要反覆對抗體制與文化,這過程竟然更加疼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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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/梁玉芳、孫文臨、邱怡瑄 圖片編輯/陳靖宜 專題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本站立場

本專題報導為 願景工程 – 2022 獎助採訪伴飛計畫 獎助作品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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